去了一趟昆明,朋友送了一些普洱茶,于是周末閑暇,便沖淋茶具,泡上一壺,自尋快樂。偶爾晚上寫點東西,而腦子一天下來極其糟糕,于是也泡上一杯,自斟自飲。靜一靜,定定心,還真管些用處。
在昆明正是十月,好天氣好氣候。那晚酒后,朋友便帶我殺到翠湖邊上的一家叫一壺春的茶樓,飲了一回。那是第一回嘗普洱,要了一壺 10 年普洱,湯色琥珀,小盅入口,熱,醇,香,十幾盅下肚,酒也清醒了大半。我們坐的包廂,正對著翠湖。翠湖在文人筆下,已早入我心。
1997 年的春天到昆明,我曾匆匆游過翠湖,一張 2 元錢的舊門票至今還夾在我的筆記本里。我在門票的反面抄了一副翠湖春曉的對子:“十畝荷花魚世界,半城楊柳佛樓臺”。沒想到在這個秋夜,我又坐在了它的身邊,就著夜色,我隔著馬路看過去,翠湖寧靜安詳。翠湖不是西湖,也不是頤和園的昆明湖。它既沒有粉脂之氣,也沒有雍榮之派。它就是一個純樸清秀的村姑。像汪曾祺寫《翠湖心影》里那個磕了門牙就愛吃“麻婆豆腐”的那個姑娘——眼波流動,并無心機。
我喝茶原來是沒有講究的,但有便喝。家鄉(xiāng)在安徽,不怕沒有茶喝。幾十年來都是喝綠茶,偶爾喝點其它的茶,鐵觀音、烏龍、祁紅。多年前在廈門喝過一回功夫茶,當時還帶了一套茶具回來,可最終還是沒“功夫”去擺弄它,去年在張家界,喝了一回擂茶,茶葉、芝麻、老姜、米,加鹽放在一個擂缽里“擂”成細末,開水沖喝。寡淡無味,如吃面糊。也許是在景區(qū)路邊,不正宗。但我總覺得擂茶是“點心”,不是茶。因為擂茶是能“吃”飽的。去年夏天,我倒是喝了點正宗的好茶:太平猴魁。安徽出好茶,黃山毛峰、六安瓜片、舒城小花,都是不錯的茶,但我喝了也就喝了。唯獨這太平猴魁,喝了忘不掉。讓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茶。這喝上了癮,今年夏天怎么辦?太平猴魁,你把我的嘴弄刁了!
普洱熟茶是發(fā)酵茶。發(fā)酵茶的共同特點是性溫不傷胃。在昆明世博園的一個茶樓里,給我們做茶道的小姐,說普洱茶含八種微量元數(shù),具有去脂消食、降血壓、預(yù)防心血管疾病、糖尿病等功效。我想這是不是有些夸大了,有這么多的功效,醫(yī)生還不都下崗了?但性溫不傷胃,醒酒提神是肯定的。劉醒龍曾寫過一篇飲普洱茶的文章,說普洱茶是一塊璞玉。是“看上去比離離荒原還要滄桑”的化石。是的,普洱茶只產(chǎn)在云南西南瀾滄江流域,要以云南大葉茶為原料,通過長期存放自然陳化(轉(zhuǎn)化),或是人工渥堆加速發(fā)酵制成。它的生長和生產(chǎn)過程都甚為神秘。它形狀古怪,色澤丑陋,絕無江浙綠茶的一派清純和淡雅??梢坏┡莩鰜?,湯色紅濃明亮,具“金圈”,湯面上看起來還有一層油珠似的膜,入口則滋味濃醇、滑口、潤喉、回甘,舌根生津,陳香濃郁。
普洱茶,說白了,還是個功夫茶,是細“茶”。當一個“品”字。如果抓上一把,放在真空杯里,那便是“牛飲”,則失去了風韻。普洱茶當在廟里喝,古剎名寺,綠蔭披掛,一盅,一盞,一石桌。三二知已,一副殘局?;蚴殖纸?jīng)卷,“道非道,非常道;名非名,非常名”,目視遠方,心無旁騖。當然,如果境界不到,也宜一人陽臺獨品,手持一冊小說,也未嘗不可。最惡俗的是在茶樓里,說些世俗小話,一邊飲著這醇厚仙露,一邊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:某某怎么怎么了,某某又是某某的情人、小蜜。而所言之人滿嘴惡臭,怎配與普洱同日而語。
當然,翠湖邊上,也是最宜喝普洱的地方。我在一壺春的墻上看到一副對聯(lián):“爛珊燈火鸚鸚切語道知心,鷗唱數(shù)聲你我同醉一壺春?!?這里的醉,不僅僅指茶,還有性情、心情,甚至風骨。其實,昆明不僅有普洱茶,還有紅嘴鷗和“彩云之南”的美麗風情。正如愛伲人一句俗話說的:“竹筒米酒,醉死你,漂亮阿布(姑娘),愛死你,哀勞山的烏骨雞,饞死你?!?/p>
昆明,謝謝你!
原文刊載《普洱》雜志
2016年11月刊
作者丨蘇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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